翷兮浑

老腊屐writer的咕咕咕啄米之路。
愿与子共勉。
主混的西皮基本产过粮啦,
天雷的对家偶尔会因为文笔参考性而推

《粼粼》8.药引

        日出而赖床,赖至午初;日昏而抖擞,抖过三更。期间叮叮当当、刀刻斧凿声不绝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这岛上囚徒的起居规律,没有一点阳间的气息。

        三天后,草木灵精便不堪其扰。翌日晨间,小屋周边秃了大半。


        明仪让几大颗露水打中,只觉得寒意飕飕,随即裹紧了暖衾——仿佛一只毛虫。偏偏有东西持续推搡,他不堪其扰,却也没有好法子,只得左蠕右动、蛄蛹不止,还时不时含混摆摆裹缠在暖衾里的手臂——活像探出了一对无骨的触角。

        折腾许久,他的双眼勉力抬起一条缝,借天际昏沉沉的微光,无神而迷蒙地,映出自天花四处狰狞垂落、扭曲、阴暗爬行而来的鬼岛草木。

        困意朦胧间,明仪不住点头,含混咕哝着“别闹”,随手秃噜着一丛不可名状的触手,顺便给它们打几个酢浆草结,就翻过身沉沉睡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其余草木见状,登时怒不可遏,蜂拥而上……最终,小鬼使眼圈略暗地循声赶来,只觉眼前一黑。她随即僵着脸后撤让路,目送一大群精巧、可爱、且耻辱的酢浆草随风摇摆着败逃。


       揉过微疼的额角,她才肯靠近小屋,叩门而入。

       待燃起灯烛,视野所见,绝非预想中闹妖怪的狼藉场面。屋内只是乱:桌椅板凳歪倒一片,纸笔小刀也撒了满地——但并没有损坏,捡起来吹一吹,哄一哄,照用不误。环顾四周,酢浆草们不慎破坏掉的,只有仓皇逃窜时撞碎的木窗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还是三天前明仪因为午睡的起床气踹歪过的那扇。当时让明仪简单修缮好,现在却是彻底不能用了。


       此刻,这家伙还靠坐在榻上,顶着一脑袋蓬乱的毛,睡眼半睁,安静凝视着灯影晃荡中的一片凌乱,时不时搓搓指间草木触手的牙印。他神采涣散,半天也只冒出梦游般的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“难怪啊……我和周公郊游时,让一窝从天而降的野鸡给叨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停顿须臾,明仪碎碎念念,语调颇为遗憾。

       “好可惜,当时争辩正酣嘞——烤鸡和炖鸡哪个更好吃?我们始终没有达成一致。”


      ……小鬼使冰雪聪明,绝不接茬。蒙面之下,她紧抿双唇,动用鬼力将歪倒的家具瞬时扶正,叠放好一摞手稿,又从怀中取出新的一张地添好,并叩叩桌角示意。接着,她从袖里掏出个小瓶,远远地抛给明仪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抬手去接,可才悠悠然抬了一半,小瓶已滚落到身侧。那更好。小臂果断躺倒,顺势打半个滚儿,同时五指大张,张得像放大的哈欠——把这些晨起例行的琐事完成好,他才慢腾腾摸索着捞回小瓶,拎到眼前。

       小瓶入手温润滑腻,通体瓷白,无一丝杂色,端口嵌了一枚软木塞;搁在鼻尖轻嗅时,可以拈住几缕逃散的茗香。

        明仪总算醒了。于是,眯眯的眉眼模仿了他的身形,也惬意伸个弯弯的懒腰。他一面赞道“小黑所赠,绝非凡品”,一面让小瓶端坐于床头小柜处堆成山的杂物顶上,美其名曰山小王。

       对此,一群元老级杂物微震,却不敢吭声,只有几颗橘子骨碌碌滚落,以此明谏不满。明仪轻叹着感慨其大义,就把它们逮回来,要剥皮吃了……顺便慷慨地分享给小鬼使。


       “尝尝,上次抱怨过,之后橘子就甜了。”明仪满意地点点头,“不错不错,山大王颇有气度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地师大人,”陆续地,小鬼使被塞了满手橘子瓣。忍耐许久,她最终无奈而艰难地抻开食指,指向小瓶,“那是主上给的药,得及时用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唔,实乃山大王所赠。那么,所医何为?”明仪似乎还沉浸在他的朝堂游戏里,手指捋过异想中老奸巨猾的胡须,又绕回来轻轻敲着自己的太阳穴。“管这儿么?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是祛毒的,不管脑子。”小鬼使一面干巴巴应着,一面把险些脱口的一句“那玩意儿没救”拖回来,就着橘子瓣嚼碎了咽肚里。“虽然鬼岛草木克制住,没有对这里造成严重破坏,但是被大人惹到……它们难免要发发性子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唔,懂了。”明仪煞有介事地颔首,“本岛土鸡凶得紧,满口毒牙,叨人狠辣——这药是治它们叮咬的呗,懂喽懂喽。”

       这样说着,他取掉木塞,就要把芬芳扑鼻的药汁往口中灌。


        ……牙齿嚼得发酸之后依旧很痒,腹诽的碎片刮得喉咙生疼——即便如此,出于良心,小鬼使还是出言制止:“大人且慢。主上叮嘱过:此药,必须外敷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执瓶的手一顿,指尖继而擦过瓶内,又送至唇边浅浅抿过。末了,他将唇角一勾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闻着是茶,吃着也是茶——贵岛的药茶属实稀奇,居然不是用来喝的?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大人既知,它们都是鬼岛之物,”小鬼使行至窗前,忽一抬手,把叠罗汉顶端正探头探脑的那只小叶妖揪过来,其余的立即作鸟兽散,“其怪诞至极,便不可以常理揣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叶妖在挣动中瞥见明仪,立即般翘起两端,自中央脉络裂开缝隙,显露数排绣针般细长尖利的莹黄牙齿,发出似风声又似虫响的嗡鸣——是个不怀好意的咧嘴笑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喔。这小东西,好阴间啊。”仔细看过横斜于十指间的散乱鳞伤,明仪骤然直身,口中赞道“好物,果然好物”,于是正襟危坐地抹药……恨不得把十根手指都腌入味。


       被准许露出真面目,难得占到上风,小东西得意地晃悠,咧嘴笑愈发别致感人。它甚至吐出了一条粉白色的细管状长舌,滴答涎水,招摇起舞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然后就被小鬼使甩了出去,连翻几个滚。来不及合拢的嘴嘶声惊叫着,啃满了泥。


        小鬼使从容地拽出帕子,冷静地使劲擦手。明仪把垂在榻前的小腿缩回被窝,却是弯起眉眼摇头,由衷慨叹:“贵岛,着实是个风水宝地——不过,草木都如此奇诡,那么虫鱼鸟兽不得翻天?”

       “还好。岛上精怪主要是树妖和相伴而生的叶妖。”小鬼使擦净手,手指远远挡住口鼻又垂下,似乎是个欲打未打的呵欠……终于,她的语调难得带了点切齿:“我也很久没有听到过其他活物的响动了……除了草木精怪的聒噪,以及地师大人的噪音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仪完全不想领会她的抱怨,只是叹息,既而召出明火云雀,趁小家伙还睡眼惺忪时以两指捏捏它温软的双颊:“鸟雀大多栖树……不会,早就被它们吃光了吧?”

       小火雀的恼火蹿升,眯起眸子咂着小喙,作势要啄他。可听到这话,它登时缩成了微微颤抖的火团子,直往明仪掌心里蹭。


        ……小鬼使一时无言,也努力压下揉揉小火团的心思……随后大为恼火地发觉,她这是让明仪扰动了思绪,方便岔开话题。


        明仪竟然自知理亏,还躲避着小鬼使眸中的无声谴责。他的视线顺势蹦上桌子,黏住了那份最新的手稿。


       “呦,这些稿子不错欸,哪来的——正好让在下参考着造一扇窗户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都是前地师大人留于殿中,主上吩咐送来的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哇哦,难怪呀。”明仪肃然起身,正色道:“遍览手稿,令在下灵台清明、五感畅通。仿若——神游之际,天上白玉京也近在眼前了。”







        仙京天门。雾纱袅袅,玉阶漫漫。一位杏披白衣的仙人立于白玉长阶底端,微微出神。

       此前,这位药师温甯又落到人间,为静养的病患们复诊。确认他们都平安无恙、早早投身于各自的生计中后,他的一颗心总算是快要落地——现在还不能让他放心的,依旧是那位新任地师。


       地师明仪飞升多日,始终不喜抛头露面;在得知前任地师遗留不少手稿典籍后,他每日一登仙京便步履匆匆、直奔前辈府邸。只是天气转暖,有关水利土木工事的祈愿渐次增加——但不算繁多。地师在上元前夜飞升于城镇近郊,那里人丁寥落,被他晴空一道天劫震醒的人更加珍稀。而这方面消息灵通的永远是匠人,他们自然会拜,可虔诚之心会打折扣——毕竟,这是位才飞升不久、法力难说高强、尚未知灵验与否的神官。

       对此,地师明仪则是:有供奉和功德可拿就不客气,没有也无所谓。他始终有求必应,从不含糊。

       因为要应祈愿,他来天上的时间都不固定;就算来了,也常常待不了太久。温甯听师青玄通灵说,他去前地师府拜访明仪,可惜不凑巧,连着两天都吃了闭门羹,派小神官守府待仪,也只得到对方的婉拒和匆匆下界的背影。

       于是,在小神官中,地师明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做派并传开了。一些仍旧有心结交的仙僚也只好收了收心。

       见明仪一心扑在工事上,温甯忧心忡忡于对方是否会操劳过度——他忍不住疑心,明仪所言旧疾,是渡劫之后力竭就已触发的……所以,他当时才迟迟没有上天报道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仙京许久见不着神,频频召令催促。可天上一应事务接踵而至,他强撑着,直到遇见那日的仙僚们……

       ——如若,真的是可怖到连飞升炼化都无法洗净的顽疾……那便是扎根入心的倒刺,涉及那位仙僚平生最痛苦的经历,稍稍一扯——都要鲜血淋漓。

       如若真是这般……在查证到仙京先前确乎有类似病例后,温甯不免要为自己的猜测恍然感慨:难怪明仪不愿提起这顽疾啊。



       温甯还在发怔。忽地眼前云雾翻搅,身着劲装的人影破云而出,连着几个筋斗,腾跃至天门玉阶下。原来是酒痴武官——就是两天前,想拿治病丹药当下酒花生米的那位。他也看见了温甯,登时箭步上前,一边爽朗大笑,一边大张双臂,揽住温甯的肩就将其往胳肢窝底下夹了,附到他耳畔低语几句;既而不由分说,一路疾驰,将他拎到了一处品酒宴桌旁。



        却说,这位武官酒瘾极大,可谓嗜酒如命——让他服药期间戒酒,简直就如同取他性命。

       不过对此,神官们倒也见怪不怪:能登这仙京的,在凡间便已是各自领域的翘楚,其中奇人异士无数,自不必说,其脾气癖好便个顶个令人啧啧慨叹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面对邪祟怪疫,禁忌之处太多了……温甯仔细想想,认为仅凭自己苦口婆心,这武官就算勉强明白其中利害,也必定抑制不住自己的酒瘾。


        索性妥协吧。那日出了神武殿,他将丹药追回,研磨成细粉,溶进一坛特制的药酒里,向武官嘱咐诸多服用事宜云云,又格外强调:病愈前只可饮此酒。武官倒也一一欣然应下,还发誓绝不将这坛酒一干而尽、也不犯忌……乖顺得仿佛被鬼祟见义勇为夺了舍。



       “大病初愈就又喊我们来品酒,又得了什么稀罕物?”


       “什么大病,去去!症状唬人而已!”


       武官一面嗔道,一面搀扶仍然有些晕里糊涂的温甯坐下,还亲自恭敬地奉上茶。一旁的仙僚见了,似乎明了,继续乐:“你个酒痴,该不会惦记上温大药师的药酒了吧?嘿,搁这儿拉我们来一块儿犯大病啊。”


       有人反倒被提起兴致,帮腔起哄道:“不会聊天就闭嘴!酒,本就为百药之长嘛,你有什么病要犯早该被堵截了。而且,听闻药师们多以神花仙果酿酒,那些天地灵物的精华,都溶在酒中。”


       武官重重点头:“没错,我也早早打听过。近日一品,老温的酒果然清爽绵长,是与先前咱们所遇迥然不同的珍味啊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一位资历颇深的仙僚闻言颔首,捋一捋花白的髭须,轻轻一嗤:“呵,你个滑头,原来是早惦记上了吧……不过也对啊。药酒,该是有什么,呃……延年益寿、温通经脉之功效。对我等老骨头而言,正合适啊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唉唉,你这老头子,这就找理由要贪杯啦?”


       “此等珍品,我们尝一尝也没坏处吧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是啊温大夫,快让我们见识见识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对呀,咱们快别磨叽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更多仙僚放下满满的酣畅杯盏,七嘴八舌地围过来。温甯连连摆手,可就凭他那笨口拙舌,哪经得住这帮酒鬼的围势,笨舌头很快打了结,结结巴巴、支支吾吾。只是这药箱里的酒,确乎就如其言,单纯让他们分着饮来,着实无碍……

       最终,这群武人搓着手,各自遗憾于只分得薄薄的琼浆一口。武官觑着他们不加掩饰的失望,一拍脑门:“嗨呀,是我疏忽了,早该让温甯多拿点来的——老温老温,贵殿内富余可还多?”
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挺多。”温甯迟疑着,还是讲出实话,“可是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“好啊走走走我去帮忙拎酒,三四坛就行!”


       “这边好多人哪,能多拿就都拿呗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听说温大药师所接的祈愿皆毕,病患都痊愈了,信徒们这两天全忙着还愿供奉哩——近来药酒铁定用不上啊!”


       “欸,此酒初尝如水,寡淡无味;可等它沉淀,酸甜苦辣纷杂变幻、上百种味道都自唇齿间涌现而出——真乃罕物也!”


       “你看,我说吧!要不是得这一场小病,我还真遇不上呢——老温啊,你也不早点儿拿出来!”


       “咳咳,那是因为!”温甯被武官闹腾着,半拖半拽,趔趄一步、滑行数尺。他低头看看脚下两道长长的浅痕,好气又好笑道,“此酒,名为‘百怪醪’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“唉果然好名字,有趣有趣!”


       “药师大人快请去吧!俺们必定候于此地捧场!”


       温甯哭笑不得,继续抬声艰难辩解:“诸位,实不相瞒。那些百怪醪,实乃药师殿,平日里,用以研究医理、调整疗效的药引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温甯自幼腼腆内向,自认为有轻微的口吃,在言谈里常常以较多的断句来缓解。在令他紧张的场合,或是遇到一大堆不够熟悉的人尤甚。


       可惜这群武者多为粗人,不喜口头理论,只以为温甯絮叨。其中有人已经微醺,便频频叩桌,助兴道:“药师大人说的极是!”
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咳。此酒,单纯饮来,的确,与醇酒无异——但,它归根结底,是药酒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“药师大人说的极是!”
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药酒,为药的性质,多于酒。多饮,必会伤身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“药师大人说的极是!!”
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喂,诸位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“药师大人说的极是!!!”


       最后,这帮人几乎是在拍桌大吼了。温甯让这重重声浪淹得发懵。默默捂脸须臾,他心道:果然还是得依武官的耳语,要搬出杀手锏啊。


       “诸位,莫急。我需先向师姐,问得秘匙,才可取出,窖藏的百怪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语毕,周遭的嘈杂立即被冲淡许多。温甯暗叹:师姐可靠。作势便要通灵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停停停……”立马有仙僚悚然变色,大着舌头慌忙阻止,“药师大人,你、你师姐,就是隔几年就要下去人间云游的那个——叶葭?”


       温甯欣然颔首。


       “哦——哦,哈哈,”对方讪讪地笑起来,“这样啊……那就不必劳烦了!咱们哪能搅扰叶大药师云游的雅致啊,对吧!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帮人赶忙附和,连连称是。


        但也有压低噪音嘀咕:“仙京的女神官虽说寥寥,可怎么一个比一个不好惹……嗷!”

        话语未落,他就被同伴狠狠捅了一肘子。


        温甯则留意到:那位后来都安静如鸡、似在看戏憋笑的酒痴武官努力挺直身子,对着其中更为失落的一人招手,来回搓搓扑棱的手指,还十分市侩地扬眉,亮出一口大白牙。

       后者见状,嘬一口牙花子,流露出显眼的肉疼,却是不耐烦地抬手,食中二指往太阳穴一点,发出一道通灵。既而挥一下手,明显是让武官快滚。

       于是武官称:他去送送早就想溜的温甯。就傻乐着滚远了。

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师姐的威能如雷贯耳,我们就是赌一赌师姐能否镇得住这帮馋虫啊——绝对能!我可是赌上本月的七成功德哩,七成——老温,靠谱!”

       而面对温甯眼神里不加掩饰的谴责,武官终于捂了捂脸,讨好道,“嗨呀,你都有叶葭师姐罩着,我还欺负得了你?”

       温甯垂眸,懒得理他,只是抬手,默念起自家师姐的通灵口诀。


       “啊!别啊,三思啊温甯!”武官被唬得一跳,重重拍住他的肩,急切恳求道,“若是你师姐来治我个大酒痴,她会先把我摁着毒哑,再一针封穴,让我……她、她说什么‘嗜饮酒皆如渴饮鸩’啊,生不如死啊——温甯,三思啊!”


        唔……温甯慢慢放下手。武官见状,终于松了一口气,双肩随之垮掉一半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这疗法听上去很恐怖、疗效似乎也会强得骇人——的确是师姐会干的。

       不过武官描绘得这般绘声绘色……


       “你该不会,以前中过师姐这招?”


       武官抹了把脸:“是先中了邪祟一招。那腌臜怪物把我嗜酒的贪念无限放大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当时他不停喝酒也只能喝酒,似乎一停下就会渴死;也不能喝其他液体,因为他坚信它们有要命的剧毒——这之后叶葭就将武官绑回殿里……惨绝人寰的场景又在眼前浮现,恍然如昨日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不对啊,那会儿你被她点将有段时日了,怎么……”武官疑惑着,又一拍脑门,“”噢,我想起来了。那会儿你还是个小娃娃,被吓得哭都哭不出来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讲着讲着,武官露出奇异的微笑,要摸摸温甯的脑袋,宛如隔壁村慈爱的老人家——当然被温甯安静而不漏嫌弃地避开了。


       “那我好像有点印象了……隐约有只臭烘烘酒气熏天的怪物,在药师殿里鬼哭狼嚎哩。好像师姐还哄我,说只是个噩梦。”


       那时小温甯很累,可被怪物吵得睡不着。后来让师姐喂了一碗甜汤才昏昏入眠……用冥河忘川的彼岸花叶熬的——好像……是一碗淡淡的孟婆汤?关于怪物的这一段糟糕记忆几乎散去。


       “噢,怪物、噩梦——谢谢你们。”武官颇感无辜地碰碰鼻尖,半开玩笑,“难怪,我这么早就开罪过你姐弟俩啊?”


       “我看你当初的疯癫尚未痊愈。”

       温甯不为所动,“我早就讲过吧?百怪醪不同于他酒,本质是药引,若与多种珍品酒酿同饮——一两口倒也罢了,假如依你所说,搬来三四坛,至少一人一碗——酒为百药之长,如此多种‘药’的奇效被同时激发,若是相克致毒……还是存好功德,交给药师殿做报酬吧。”


       温甯一时气极,难得絮叨了大段。武官听得脑壳抽疼,倒也心虚, 于是尽量好声好气地,向药师大人连连告饶。


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啦!好酒饮必适量、饮必适量。我也会叮嘱他们,绝不浪费好酒——不对!绝不会吃错‘药’乱发疯的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 末了,见温甯神色稍微缓和,武官却又忍不住抱怨起来:“不过,上元节同游时,我还拿你家‘药引’胡扯呢。和那几个二愣子聊得火热,我才提议要打赌的……”然后还小声嘀咕:“谁知道你那会儿走什么神,既不接我的茬儿,又只跟风师大人说悄悄话。”


       温甯略感无奈,正要应他,忽见身前熟悉的拐角,正是偶遇地师明仪之地。彼时他为对方诡异状态所久久困扰,后来应祈愿下界,也只是将对于仙僚的忧心暂时搁着。说来赶巧,他之后得知,这位新任地师飞升之所,就临近……临近……

       温甯不知不觉间停滞了脚步。


       明仪以凡身血肉之躯,渡劫飞升时……他几乎与怪疫爆发的中心、病症最重之所擦身而过!


       连壮硕如武官、神力护体者都被侵染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如若,力竭劳心并疫病缠身,皆如剧毒的药引,吵醒了可怖到连飞升炼化都无法洗净的顽疾……


       等回过神来,温甯匆匆敷衍并道别了一头雾水的武官,向地师殿疾驰而去。








   

评论(1)

热度(49)
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